瑰野

半梦半醒中

《晚》

29.落地(下)

     马博盛很快知道了丁程鑫的事,林晚有些惊讶,但最后还是默默地收拾了行李。

     马博盛把林晚从晚城叫回来谈话的时候,看见她坚定的神情,不必多言,便知道她的立场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算了…照顾好他就行…”

     林晚心中有愧疚,因此毕恭毕敬地鞠躬:“是。”

     临走前,她又回头对着马博盛的背影轻轻地,安慰似地说了一句:

     “少爷他现在…很幸福。”

     马博盛听见了,动作顿了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林晚尽她的全力让马嘉祺在晚城多留一会,也尽她的全力帮他查找过去那些落网之鱼的线索,不在意自己辛苦奔波。

     马嘉祺给她的名单里终于只剩下一个名字了——陈大海。是当年支持阎章最为猖狂的一个股东,潜逃了多年,林晚终于查到了他的所在。

     那天林晚的记忆还很清晰,宴会之后站在路口等车的少爷,就在自己的视线里倒下了。

     那一刻林晚的心跳都停止了跳动,她是那样害怕,害怕他就此消失。面前的少年脸色惨白,手抓着胸口,目光还执着地追寻着夜幕中的那道身影,然后就闭上了双眼倒在她的怀里。

     林晚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丁程鑫那天来到了北京。他们之间的隔阂早已产生,林晚从那几天马嘉祺烦躁不安的状态便可察觉。

     那天晚上北京的风很冷,她守在马嘉祺的病床前,只觉得心疼。

     她不怪丁程鑫,她只是怪自己的无能为力,恨阎淇的暗中作乱。她怪命运不公,从不给世人好的结局。





     马嘉祺的身体从那天起就就一天比一天差了,但是所幸医生说他前些日子恢复得不错,应该没什么大碍。林晚听了松了一口气,她看向马嘉祺,对方却只是看着窗外发呆。

     命运的轮盘也许就是在那时开始转动的。在那之后,发生了无数的事,马嘉祺和丁程鑫被它们远远隔开。

     可谁也没有放弃,他们站在轮盘的两侧遥遥相望。




     当林晚得知马嘉祺被注射了海洛因地时候,心脏在那一秒停止了跳动。

     她的坚强在他无尽的痛苦面前不堪一击。可她不能倒下,她的少爷需要她。

     她要带他回北京,找最好的医生为她治病。可马嘉祺怎么也不肯离开这里,他住在海边的小楼房,望向窗外的远方,像是预见了自己的结局那样,沉默地等待着自己的宿命。

     宿命。

     林晚从前最恨这两个字,她不甘心,她想要战胜她的宿命。可这一刻,她从来没觉得这样无力过。

     也许她改变不了宿命,但她还是希望能尽力在最后让他有一个好的结局。

     于是她在暗地里期盼着能遇上丁程鑫,然后带着他来到马嘉祺身边。这还是她头一次违背马嘉祺的意愿。

     林晚一点也不后悔,因为事实上效果和她所预计的一样,丁程鑫这支镇静剂比任何药物都要管用,马嘉祺又开始能说说笑笑了,情绪上的变化对病情的恢复有利无害。





     马嘉祺离开得很平静。林晚最后一次为他掖好被子,平静地站在床边。

     马妈妈悲痛欲绝,马嘉诚在一旁搀扶着她,神情悲戚。马博盛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红着眼,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们是前一天收到消息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马嘉祺有心瞒着他们,让他们又生气又自责。没有人不在后悔,没有人不为此心痛。

     他们带着马嘉祺回到了北京。林晚跟着回去交接好工作,递了辞呈,简单地收拾好东西就回来了。

     马嘉祺把房子留给了她,连带着晚城的一切,把幸福亲手放到了她的手上。

     不过是握住的问题。



     “留下来吧。”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马嘉祺躺在床上,拨弄着丁程鑫那天带来的波斯菊,笑容恬静。

     金灿灿的波斯菊。

     好绚烂。

     “我觉得你在这里的时候,总是笑得很开心。我想你应该是喜欢这里的。”

     “开始新的生活吧,记得要幸福。”

     “这也是我一直希望的。”

     他的语气淡淡的,叮嘱着。



     林晚突然就释然了。

     马嘉祺现在很幸福,不管他还剩下多少时间,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而自己,也是时候去寻找属于她自己的那份幸福了。

     脑海中浮现出的是老人和蔼的笑容,阳光一般明晃晃地落下来。







     林晚还记得遥远的那天,她陪着林奶奶出门买菜,正好看见了熟悉的两个背影。少年们边走边打闹着,一派青春活力,美好得令人向往。

     “这两个孩子关系真好啊,天天都看到他们在一起…”老人感慨着。

     “呀,那孩子是不是住在楼上呀,你对面那家?”

     林晚弯着眼:“是,左边那个是小马,右边那个是小丁。他们是同学,都是很好的孩子。”

     “听起来你跟他们很熟啊…住在这儿的是小马吧,看起来比较眼熟。”

     “对。我跟这孩子认识很久了…”

     林晚轻轻地叹了口气。

     老人的笑容从未消失,她慈祥的目光落回到林晚身上,语气轻柔:

     “那么,他是小晚的什么人呢?”

     林晚顿住了。

     说是半个亲人也算不上,说是少爷会让人觉得奇怪,说是恩人又解释不清。

     马嘉祺是她的什么人呢?

     无数个陪伴的日夜,经历过的风风雨雨,跨越了年龄的谈心,无言的默契,彼此给对方的宽容体谅和温暖。

     他们是战友,是可以一起在战场厮杀背靠着背的存在;他们是知己,是同样孤独又渴望被阳光照耀的人。


     “是朋友吧…”

     林晚想了许久,给出了答案。


     这个词语有些模糊,有些表面,有些难以界定。但是没有比它更合适的形容了。

     她相信,如果是马嘉祺,也一定会给出相同的答案。

     他们的关系深刻却并不矫情,他们都在对方的影子里看到了自己,他们都希望对方能够获得幸福…







     “嗯,就是这样。”

     林晚放下茶杯,她眉宇间的从容表明,她是真的已经放下了。她现在很幸福。

     丁程鑫笑了。他理解这两人的羁绊,所以看见这样的林晚,他也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为马嘉祺感到高兴。



     “…你希望我忘记他吗?”

     良久,他问。

     “想听实话吗?”

     林晚看着他清澈的双眼,也笑了。

     “不希望哦。”

     林晚知道丁程鑫永远也不会忘记马嘉祺的,就如同丁程鑫知道林晚也永远无法忘记马嘉祺一样。


     “但是更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幸福。”


     “嘉祺他最想看见的,是你的幸福。”


     丁程鑫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太阳落下去了,七彩的霞光把天空渲染得绚烂无比。

     “忽然想起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有段时间少爷天天深夜守在你家楼下,我也是偶然才发现的。”

     “是么…”丁程鑫垂眸笑着,“他可真是个傻子…”

     那段时间他也记得,每天夜里他也在想他。


     林晚见他能这样释然地笑了,便知道眼前的少年也稍稍放下了一些。

     “他最喜欢站在你屋子下边的那棵栀子下边。他说他知道那是你种的,树上还有你身上的味道…”







     丁程鑫回到家门口的时候,看见了角落里的那棵栀子树,心中一动,便走了过去。

     他站在树下,视线穿过细密的树叶和枝桠,看见了自己房间的那扇小窗。

     原来这就是他看向的地方…



     丁程鑫忽然注意到树顶上还挂着什么东西,他拿下来一看,竟觉得熟悉。

     是那只小兔子。

     是被他弄丢在记忆深处的小兔子挂件。

     小兔子边上挂了一个木片,上面是记忆里熟悉的丑丑的字迹,仿佛有许多年不曾看到过了,竟有些陌生。

     可他还是认出来了。



     “别再弄丢我了哦。”


     丁程鑫念完,勾起了嘴角。树叶间有什么东西悄然滑过。

     “傻子…”

    

     意味不明的话语。










     林晚收拾好小木桌,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的屋子里没什么居住的东西,倒像是一个储物室。

     她拿了几束刚刚从花园里剪下来的波斯菊,走到楼下的门前,轻轻敲了几下。

     许久,屋里的人才开了门。老人接过花,放进了餐桌上的花瓶里,不住地赞叹:

     “真漂亮啊…”

     林晚拿了碗筷摆放妥帖,又为小雪花准备好了晚饭,看见老人这样开心,不由露出一个温馨的笑来。

     金灿灿的波斯菊。

     好绚烂。

    


     她相信,种子在这儿落地生根之后,一定会开出幸福的花来。

     她相信,无论是马嘉祺,还是丁程鑫,又或者是这个故事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开出幸福的花来。



     在这里。

     在晚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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