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
11.经年
敖子逸新年第一天是被手机短信吵醒的,他睡眼朦胧地打开一看,里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马嘉祺回来了?
他吓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再看向发件人:
白蕊。
白蕊,是丁程鑫的初中同学,也是现在敖子逸的高中同学。
当年的事,她也算是知情人,只是敖子逸也摸不准她到底了解多少,所以想了想,有些犹豫地回了一句:
你看到他了?
那边很快又回复:
昨天晚上,我在烟花大会看见他了。
敖子逸的手微微僵住,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久,才打出一行字来:
什么时候有空?我有话要说。
白蕊坐在桌前,无心学习。她从昨晚开始就像丢了魂一样,而原因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拿起手机,翻开联系人,找到马嘉祺的号码,静静地出神。那串号码她早已倒背如流,每次都只是看着页面发呆,却从未有勇气拨出。
他回来了。
白蕊高兴地笑了,嘴角又带着些苦涩。
是因为那个人吧,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那个人。
她把时间和地点发给敖子逸,穿了件外套背上包就出门了。
丁程鑫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窗帘还拉的严严实实,把冬季刺眼的阳光遮挡。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气,刺激得丁程鑫的肚子咕咕直叫。
洗漱完毕,丁程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发从浴室里走出来,就看见一头清爽顺毛的马嘉祺端了两碗蛋炒饭出来,顿时笑容满面:“早呀小马哥,这么勤快!”
“赶紧坐下吃吧。”马嘉祺心情大好,给他拉开椅子。
见丁程鑫尝了一口,他问:“怎么样?”
“唔,淡了点。”
马嘉祺立即熟练地递上老干妈。
解决完午饭,已经快九点了,两个人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地晃倒晚记给邱爷爷拜了个年,然后拎着一篮子鸡蛋和一袋大糕点水果晃在大马路上。
“我们去海边转转吧。”丁程鑫提议。
“行。”马嘉祺欣然同意。
过年了,海边空无一人,海风哗哗吹着,虽然很冷,却能吹走人心里的烦闷。丁程鑫走着走着就忍不住蹦哒起来,一下就跑远了。
“狗蛋儿你快点啊!”那人远远地冲他喊着,包着羽绒服的身体像一个鼓囊囊的粽子。
马嘉祺看了看自己手里拎的东西,翻了个白眼,回喊:“跑不动!”
丁程鑫发现了他的“负担”,又小跑回来:“啊呀先放地上嘛,待会儿再回来拿!”接着又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每天在那里秀的肌肉有啥子用...”
马嘉祺听得清清楚楚,他挑眉,迅速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一把横抱起丁程鑫,大步走到海边:“给你一个机会,把刚才的话收回去,不然给你扔海里。”
“喂喂喂!现在可是冬天诶大哥!”丁程鑫反应过来死死抱住他,生怕自己掉进海里。
“我倒数三下,一、二...”马嘉祺不为所动。
“马纪年你敢?!”丁程鑫惊叫。
马嘉祺立即作势要把他丢下去。
“诶呀我错了还不行嘛,小马哥你最帅你最强壮了...”丁程鑫装作一副真诚模样,说出来的话粘糊又甜糯,听得马嘉祺心里那叫一个舒坦。他满意地眯起眼睛:“行,这次就放过你。”
刚把丁程鑫放下,那人立刻跳出两三米远,变了脸,语气十分不屑:“狗蛋儿,叫你威胁我,今晚别想上床睡了。”他轻哼一声,一脸傲娇地走远了。
马嘉祺这才想起来两个人的真实地位,在心中给了自己一巴掌,哀嚎着提着大袋东西追上去补救。
“丁哥你最好了刚才是小弟的不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小马吧...”
“呦,刚才是谁要把我丢进海里的?”
“那都是一时冲动,唉,小弟我现在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少来这套!”
“诶诶别走啊等等我!”
......
白蕊到得很早,她先坐下要了一杯热奶茶,看着窗外,思绪又飘远了。
店里很冷清,也没什么人,老板说下午4点就要关门了,大家都要回家过年。
白蕊喝了一小口奶茶,还是熟悉的红豆香味,香甜温热。这是她最喜欢喝的奶茶,第一次喝便觉得好喝,从此只喝这一种,再未尝试过别的味道。朋友有时候也会问:不试试别的吗,说不定会找到更好喝的。
她也每次都笑着回答:不用啦,这一定是最好喝的。
有点小固执,不过很专一。
朋友取笑她。
“第一次就认定了的,那就是我最喜欢的,别的也就没有必要去尝试啦。”白蕊笑着,清秀的面容仿佛一朵洁白的栀子悄然盛开,散发着勃勃生机。
“真是个奇怪的少女。”朋友撇撇嘴,嘀咕着,大抵也清楚她的脾性,转移了话题。
是挺奇怪的。
白蕊在心中想着。
如果能不那么固执就好了。
如果能有勇气尝试别的就好了。
坐了大约十多分钟,敖子逸终于出现在视野里。他一贯的懒洋洋的模样不见了,脸上是罕见的严肃。
上一次见到他这副表情,还是三年前。白蕊在心中叹了口气。那件事,谁都不好过。
敖子逸看见她,直直地走来,坐下,想了想,还是点了一杯橙汁。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那个,我想先问一下,你对当年的事,知道多少?”敖子逸的开头很直接,很符合他的风格。
白蕊抿了抿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马嘉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敖子逸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她关心的是这个。他和白蕊认识也很多年了,他们两人的父亲是同事,小学时就经常见面,初中时又因为白蕊和丁程鑫一个班也时常碰面,谁知到了高中又成为了同班同学。
虽然关系不错有时也会聊天,可两人从未讨论过关于马嘉祺的事儿。
原因也许是,没有人想到,马嘉祺还会再回来。
“就上个学期开学那会儿...”敖子逸支支吾吾地回答。
“他回来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白蕊的质问在敖子逸眼里有些奇怪。
“...你跟他关系很好吗?”敖子逸的问题让白蕊呼吸一滞,她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语气缓和了一些。
“不,只是,朋友而已...”她垂眸说着。
好在敖子逸也没有纠结这个,他挠了挠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以后,别在别人面前叫他马嘉祺了,他现在叫马纪年。”
“马纪年?为什么?出什么事儿了吗?”白蕊的身体不自主地向前倾。
“你知道刚上初三那会儿丁儿出什么事了吗?”
“...不太清楚。”白蕊皱起眉头。初二分班之后她就没怎么再见过丁程鑫了,只听说请了一个学期的病假。
“他失忆了。”
敖子逸低声说道,“准确地说,应该是他不记得马嘉祺这个人了。”
白蕊愣住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说什么?丁程鑫把他忘了?!”
“忘掉才好,不然那些事儿会让他痛苦一辈子。”敖子逸严肃地神情让白蕊沉默了,她知道丁程鑫身上发生过什么,也知道敖子逸有多在乎丁程鑫。可她心里莫名地窝火,委屈,替那个人委屈。
“你应该知道,那件事并非马嘉祺的错。”她说得小声,语气却不怯懦。
“不是他的错?”敖子逸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如果他不出现,不跟丁儿在一起,丁儿怎么会受伤?他分明就是个骗子,利用了我们所有人。”
“你在胡说些什么?”白蕊瞪大了眼睛,感到荒谬:“马嘉祺也是受害者啊!”
“你别帮他说话了,事实就摆在面前。他这次回来我不阻拦,只是因为还有事情没有解决,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不会让他留下的。”敖子逸说完就起身了,橙汁只喝了一半,但已经没有了心情。
“丁儿那记得别说漏嘴了,我不想让他想起那些肮脏的事儿。”敖子逸身上似有凌冽的寒风,让白蕊觉得陌生。
“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敖子逸帮白蕊结了帐,拢了拢大衣的领子就匆匆离去了,留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
面前的奶茶已经冷了,白蕊看了看表,他们才聊了二十分钟。
她还有好多话想说,却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敖子逸不会相信,也没有人会相信。
她又恍惚想起三年前地一些事来,记忆还鲜活着,有些还在闪闪发亮,不曾褪色。
最后,她还是走出了店门,老板要关门了,她也要回家了。
回家终究还是让她开心起来,她走在落满金黄梧桐叶的路上,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叶子,踩上去会有细微的“咔擦”声,很有秋冬的感觉。
她悄悄笑了,步伐越发轻快。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很简单就能快乐起来。
对面的方向传来爽朗的笑声,白蕊抬头,笑容还挂在嘴角。
迎面撞上少年璀璨的笑容,他美得惊人,那张脸无论哪个女生看了都会嫉妒,气质却并不阴柔,灿烂而夺目。他身边的少年身姿挺拔而修长,有一双罕见的瑞凤眼,面容英气俊朗,偏着头看那个笑起来像小狐狸一样的男孩,神情温柔。
多么般配。天生就应该是一对。
丁程鑫一抬眼看见她,惊讶地笑了:“白蕊?好巧啊!”
白蕊只是僵在原地,她没法回答。她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那人,看着他的目光转向自己,然后也微微惊讶着挑眉,最后浅笑。
“你好,我是马纪年。”
白蕊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她想过千万种再见面的场景,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突然偶遇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你好...我,我是白蕊...”
白蕊拼命克制住不让自己失态,眼神却收不回来。
“介绍一下,白蕊,我初中同学,现在和三儿一个班。”丁程鑫并没有注意到白蕊的僵硬,以为她只是害羞,大方介绍道。
马纪年礼貌地点点头,他的目光像从前一样温柔,却也像从前一样拒人千里之外。
寒暄几句两人就要离开了,丁程鑫喊着下次再聚,就挥挥手道别了,马嘉祺没有空着的手,只能微笑着向她示意。
两人并肩离去,这画面真叫人熟悉。
有些变了呢...白蕊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想着。
那背影她看过无数次,无论是坐着,站着,还是跑着,每一个线条都牢牢记在心里。以至于在烟花大会上,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只是一个背影,她就可以确定,那就是他。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马嘉祺真的回来了。尽管,他现在是马纪年。
这些年他过得好吗?
风吹乱了头发,思念疯长。
手机叮咚一响,白蕊低头一看,短信里只有短短八个字:
新年快乐,好久不见。
看到发件人的名字,她终于忍不住,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紧接着是一滴又一滴。
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她可以蹲下放开了哭不必克制。眼泪止不住地流下,自己也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悲伤。
快入夜了,晚城的风虽凉却温柔依旧,地上的叶子打着转儿,抬头仿佛还能看见少年白色衬衫的衣角,带着微凉的薄荷味。
记忆还鲜活着,又带着她回到了那段苦涩又甜蜜的时光。青涩的面容,泛红的脸,伸出的手修长好看,无数场景交错,清晰地像昨天才发生过一样。
可直到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才感觉到,原来他已经变了模样,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此去经年。
真是,好久不见...
夜里,丁程鑫抱着马嘉祺睡在床上,心里终究是不舍。他明天一大早就要走,丁程鑫想去送送他,却被拒绝了。
“你要是去送我,我就舍不得走了。”马嘉祺亲亲他的额头,丁程鑫漂亮的小脸一皱:“你这个人真是难搞...”
马嘉祺笑了,揉揉他的小脑袋:“赶紧睡吧。”说完自己先闭上了眼睛,显然是乏了。
丁程鑫抬头看他,把他的五官和轮廓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然后挪动着凑上去,在他的耳边小声说着:“马纪年,你要记得想我。”
马嘉祺的嘴角微微上扬,没有睁眼。
“好。”
“你要记得回我消息。”
“好。”
“你要早点回来。”
“好。”
丁程鑫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他刚闭上,马嘉祺却睁开了眼。他把丁程鑫的五官和轮廓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然后凑上去,给了他一个晚安吻。
“晚安。”他轻声说道。
丁程鑫听他说着,这个词他听了无数遍,从来都不会腻。马嘉祺刚说完,他便沉沉地睡去了。
你的一句晚安,是世上最管用的安眠曲。
晚城夜的那边,白蕊翻出以前的日记本,小心地翻开。书页还未泛黄,边角也很完整,被保存的很好。
纸上还传来山楂酸酸甜甜的味道,如同少女的心事。她那会儿最喜欢吃山楂糕,吃完之后指尖和嘴角还甜腻着,如果能不经意碰到他的课桌或者书本,一想到他的物品上也会有这种味道,心里就欢喜的不得了。
酸甜过后是微微的苦涩,如同故事的结局。白蕊自嘲一笑,目光掠过日记第一页的第一句话。
马嘉祺。
一个挺特别的人。
那时的自己还不知道,当稚嫩的她下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不只属于她自己了。
关注,好奇,憧憬,向往,其实就是是懵懵懂懂的暗恋的开始。
白蕊掏出手机,翻出今天下午收到的那条短信。上一条她还保留着,是三年前的自己发的。那时也是寒冷的冬季,春天将要来临,那个人却即将远去。
她发的是:还会回来吗?
那时的马嘉祺并没有给她答复。
如今,他出现了,对她说着:
“好久不见。”
这一句“好久不见”,她等了三年。
白蕊的眼睛还红肿着,她吸了吸鼻子,认命地拿出一包纸巾放在面前,翻开承载着她青春过往的日记。
一旁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已发送”三个字。
于是凌晨两点,马嘉祺在睡梦中意外地收到了这样一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只有短短八个字:
欢迎回来,好久不见。
经年已过,物是人非,却是情思未了。
无人期待你的归来。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
欢迎回来。
尽管我不是可以让你停留的那座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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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透:下一篇是白蕊视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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