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野

《晚》

4.时光
     
     遇见你之前，我觉得生活平淡。

     遇见你之后，我才明白不是生活平淡，是没有你的生活平淡。

     平淡没什么不好。说出这种话的人，要么是懂的太少，要么是看的太多。

     可我，懂的不少，也不想看的太多。

     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时光，生活总是处处充满惊喜。你就像一道绚丽的光，一下照进了我无比平凡的人生里，照亮了每一个条路，每一座房子，每一个阴雨天气。

     与你目光相接的那一瞬，万物都散发着光彩。于是，一切都有了意义，一切都被赋予了新的使命。每一分每一秒，它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向我证明着:

     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也许就是为了和你相遇。

     “啪！”满身是汗的马嘉祺打开橘子汽水，递给身边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丁程鑫。

     丁程鑫接过狂饮一口，满足地叹慰着:“真好啊，打球的时候总是能让人忘掉烦恼。”“你能有什么烦恼？”马嘉祺轻笑，自己也开了饮料喝起来。

     丁程鑫摇头，叹了口气:“唉，说了你也不懂，情感问题。”“呦，你还情感问题，有喜欢的人了？”马嘉祺笑了，赤裸裸地嘲笑。丁程鑫挑眉:“怎么，不可以吗？”“可以可以，小心别被骗了就行了。”马嘉祺随意地回答，一点没放在心上的样子惹得丁程鑫不高兴了。

     “诶，小火柴，你有没有谈过恋爱啊？”“这个嘛...秘密。”马嘉祺没有正面回答。丁程鑫撇撇嘴:“装什么神秘，一看你这样就知道不行。”“嗯？我不行？哪里不行？你怎么知道我不行？”马嘉祺奸笑。

     反应过来的丁程鑫狠狠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臭流氓！”说完就红着脸快步走开了。

     马嘉祺一个人坐在那儿，身边还残留着那人身上的味道。

     嗯，今天也是橙子味的。

     语文课上，丁程鑫听着老师枯燥的长篇大论，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偏过头来偷看马嘉祺在干什么。

     光线明暗中，马嘉祺的侧脸被勾勒得完美。他皮肤本就白皙，下颚棱角分明，从额头到下巴的线条流畅而柔和。他眉毛的长度刚刚好，睫毛有点长，却不显得女气。脖子纤长优雅，喉结突出，放在桌上的手臂也很好看，肌肉分明，翻动书页的时候也在不经意间撩拨人心。

      丁程鑫看得入了迷，有点花痴的样子被他偷看的人用余光看了个清楚。马嘉祺表面波澜不惊，心中偷笑:没想到小狐狸也会有被迷倒的一天。

     “丁程鑫，看什么呢这么入迷？难道马纪年比我更好看吗？来，这个问题你来回答！”语文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性，身材胖胖的，头发已经秃了。他说完这话，班里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向这边，哄笑出声。

     “那可不，马纪年当然比您好看！”一旁傻乎乎的沈晟大声说到，赢得了同学们的赞同。老师也不生气，看着丁程鑫:“你来说说，这青玉案你最喜欢哪一句？”丁程鑫哪里回答得出来，他连诗都没看过，只能低头不吭声。老师又看向马纪年，笑得一脸慈祥:“小马同学，你来帮他回答一下吧。”

     马嘉祺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用他那清澈好听的嗓音念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诗句从他口中读出，别有一种含情脉脉的意味。

     丁程鑫总觉得，他说“那人”的时候，视线有意无意地掠过了自己。

     “嗯，接着讲。”老师说到，很满意于他的朗诵。马嘉祺露出一个浅笑，在光下似从古画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上元灯节，满城灯火，一路上美人众多，但是只有一人才是我所关切的，她却踪迹难寻。忽然，在灯火阑珊处，在一角残灯边，她分明出现了，于是我便明白了，火树银花，游人满街，都是为了那个人，为了那个瞬间而设。”

     老师愣住了，接着笑容越大，他一边让两人坐下一边夸赞:“说得真好，就是这个意思。小马同学，下次要多多回答问题啊。丁程鑫，多向人家请教请教，好好听课，知道了吗？”老师说完，又开始了激情演说。

     丁程鑫还沉浸在马嘉祺刚才那番话里，以至于马嘉祺给他递了纸条都没法觉。他看打开桌上的纸条正打算夸一夸他的狗蛋儿，只见上边写了这么一句话:

     我有这么好看吗？

     丁程鑫:？？？

     回过神来只想立刻转过头去冲他龇牙咧嘴骂一通，奈何语文老师正盯着他，只好做罢。

     马纪年你太不要脸了！我在看窗外的风景！没在看你！丁程鑫愤愤地在小纸条上写着，想着下课了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现在正一脸贱笑的人。

     中午，马嘉祺和丁程鑫依旧在天台吃饭。今天的美食是泡面，两个人吸溜吸溜地吃着，满头是汗。

     “今天太热了，不打球了，我们去玩儿别的吧。”丁程鑫被热坏了，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好啊。”马嘉祺回应，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做什么都无所谓。

     “要不我们去海边吧！你来晚城这么久了，我都没带你去过！”丁程鑫终于想起来晚城还有片海了，想着这么久了自己光顾着让马嘉祺陪自己玩儿都没带他去看过别的地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可以啊，我已经很久没去过海边了。”马嘉祺笑着，下一秒又僵住了。他看见丁程鑫伸出白白嫩嫩的手，用手背在自己地脸上轻轻擦了一下，神情专注。

     “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他问。

     气氛一时有些暧昧。

     他的手有些凉。

     马嘉祺的心里却很烫。

     不自然地移开视线，马嘉祺自己擦了擦汗，嘴上应付着:“天太热了呗。”

     丁程鑫这才感觉自己的动作有些过于亲密了，于是也不好意思地垂眸不再看他，顿了顿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放学咱们就坐公交去海边。”语气又欢快起来，两个人默契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有说有笑地解决了午餐。

     放学后两人按计划坐上了公交车，车子慢悠悠地开着，十月傍晚的风渐凉，吹去了白日的暑气。

     “晚城的海特别漂亮，比外边的海干净清澈一百倍，我保准你会喜欢！”丁程鑫自豪地对身边的马嘉祺说着。马嘉祺听完笑了:“说得好像你见过很多别的海似的。”丁程鑫噎住了，实际上，他就只见过晚城的海。从小到大，他几乎就没怎么出过晚城。

     但他还是骄傲地仰起脑袋，阳光下的瞳孔是有些透明的琥珀色，清澈得仿佛穿过其中就能看到他心里的海，一浪一浪，每一朵浪花都是雪白的，干净的，每一朵都是马嘉祺爱的模样。

     “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晚城的好。”

     “那是那是，我同意。”马嘉祺失笑，他当然知道在他的小狐狸心中，晚城是全世界最美好的地方。

     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呢？红尘滚滚中，所有的浮华矫饰都比不过这里纯真的容颜，晚城就像是世外桃源，是童话中才有的存在，让自己在漩涡里迷失的时候，给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救赎。

     是救赎吧。

     本想着就是回来看看，这下，怕是又不能离开了。

     马嘉祺说不出是心中苦涩还是欣慰，只是定定地看着身旁把脑袋靠在窗边张望的少年。他有着这个世上最美丽的容颜，也有着这个世上最纯净的笑容，身上还有淡淡的橙子香气。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轻而易举就控制了人的喜怒哀乐。

     真是疯魔了。

     马嘉祺数不清多少次无奈地叹气。

    
     可不疯魔，不成活啊。

     等两人到了海边时，天空已成了绚丽的橘粉色，把晚城的海映射得如梦如幻。

     “快，把鞋脱了，我们去海里！”丁程鑫飞快地脱掉鞋子放下书包，迫不及待地朝大海跑去了。“诶！等等我啊！”马嘉祺连忙笨拙地脱掉鞋袜，光着脚在又细又软还温热的沙滩上奔跑，跑着跑着少年的野气和天性也被激出来了。他跑得很快，马上就追上了丁程鑫，丁程鑫一个不小心摔倒了，马嘉祺也连带着落在他边上。

    “没事吧？还ok吗？”马嘉祺的笑容里满是关心。丁程鑫能有什么事，他爬起来拍拍背上的沙，忽然抓了一把扔在马嘉祺身上，大笑着跑远了。

     “别跑！”马嘉祺大叫，连忙追上去。

     两个人又是相互泼水又是拉扯，你追我赶，打打闹闹。空气里满是迸溅的水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下又一下，落在两个大笑的少年脸上，身上，又落回晚城的海里。

     晚城海边维持了许久的平静，被这两个不速之客打破了，最后海也没了办法，翻涌着也和他们一起大笑。海鸥叫了几声，在上空滑过，似乎也被这热闹感染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见马嘉祺狼狈地跌入海中喝了一大口海水，丁程鑫笑得痛快，“马纪年，叫你平时老欺负我，遭报应了吧哈哈哈哈！”

     马嘉祺抹了把脸，忽然沉声说道:“糟糕，我腿好像抽筋了！”丁程鑫收回笑容，赶紧凑上去看。他一靠近，马嘉祺抬头，露出一个明晃晃的笑容。

     不好！丁程鑫反应过来却已经迟了，整个人被马嘉祺拉下了水，马嘉祺轻轻压在他的身上，虎牙尖尖的，笑得很欠揍:“不好意思，骗你的。”

     “好你个马纪年！你诈我！”丁程鑫气的大吼，不甘心地站起来去追他。

     沙滩上回荡着少年们酣畅淋漓又快乐的笑声，那声音让人听着心里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开心起来。初升的月亮听到了，海边的小石子听到了，海风也听到了。它们也由衷地感到开心。

     这一刻的欢乐，是属于晚城的。

     这两个少年，是属于晚城的。

     是晚城的少年，也是少年的晚城。

     快七点了，饥肠辘辘的两人才走上回家的归程。必经丰年路的新街口，是小吃一条街，灯笼已经亮起来了，各式美食的香气四溢，引得肚子又开始叫了。

     “你想吃什么？”丁程鑫的目光四处扫荡，最终落在正前方:“你想吃火锅吗？”“…”马嘉祺看着他，心中吐槽我怎么可能能拒绝你一边点头:“好啊。”

     丁程鑫立马兴奋地拉着他走进火锅店:“嘿嘿，今天刚好我妈加班没法做饭，我爸让我自己去外边吃。”说完又问，“诶马纪年，你家没人吗？”

     “嗯，我一个人住。”马嘉祺抽了四根筷子用餐巾纸擦干净，递了两根给他。

     “一个人住是不是很爽啊？”丁程鑫这个好奇宝宝又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了，“你爸妈都是干啥的啊？居然敢让你一个人住在外地？话说你当初是为啥转学的？”

     马嘉祺有点头疼:“你先吃吧，哪来这么多问题。”说完夹了一块肉放进他碗里,“来，多吃肉。”

     丁程鑫一看见肉立马转移了注意力，一心专注吃肉。他吃得正爽，一抬头，发现锅里放满了自己要的辣椒，有些担心地看向马嘉祺:“小火柴，会不会太辣了？”马嘉祺挑眉:“不会啊，挺好吃的。”“我记得你们京城好像是不吃辣的吧？”“是不吃辣，但我自己比较喜欢吃。”马嘉祺说着夹了一个辣椒吃下去，神色自若，丁程鑫见他能吃辣笑了起来:“马纪年，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就是晚城本地人，一点外地人的样子都没有。”

     “我奶奶是晚城人，所以我也勉强算半个晚城人吧。”马嘉祺回答，可能想到了亲人，神色一下变得很温柔。

     他坐在拥挤的小店里，背对着门口，门外的灯火阑珊，却也无法消减半分这个眉眼清俊少年身上的光。他的视线从别处转向自己，如同第一天相识的时候一样，目光灼灼，深情不减。

     丁程鑫忽然就明白了那句诗。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只是眼前这个人，自己并未寻他千百度，他是自己出现的。

     “想什么呢？”马嘉祺挑眉问他。小狐狸再犯傻，饭都要冷掉了。

     “马纪年，你为什么会来晚城啊。”丁程鑫突然发问。

     马嘉祺愣了一下，回答得活泼又不失真诚:“因为晚城是最世界上美的城，晚城的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呀。”

     “没跟你开玩笑呢，认真一点。”丁程鑫虽然听着高兴，还是佯装严肃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我很认真的啊。”马嘉祺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表情无奈:“那你想听什么答案？比如说我是为了你来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丁程鑫的心突然跳了跳，耳朵又烫了起来。他瞪着马嘉祺，语气却弱了下来:“马纪年你能不能有个正经样。”

     “纯粹就是慕名而来，没什么原因。”马嘉祺拿起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举手投足里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丁程鑫也觉得自己在胡搅蛮缠了，瘪嘴低头吃饭，心里却觉得面前的人身上像是蒙了一层雾，怎么都看不清楚。

     但那又如何呢？总有一天我会搞明白的。

     丁程鑫对自己充满自信。
   

     马嘉祺看着他一会儿愁一会儿笑的样子，笑眯了眼不说话。

     没有人会信的吧，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人。

     京城到这，隔了十万八千里。

     但如果时间都不能改变他的决心，区区十万八千里又算得了什么？

     那天晚上丁程鑫很晚都没有睡着，他终于确定自己对马嘉祺的心意了。不是什么占有欲，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错觉，那就是喜欢。因为喜欢所以依赖，因为喜欢所以关心。

     马纪年。

     他在被窝里轻轻念着他的名字，忽然就止不住地傻笑。

     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感觉…他会觉得我奇怪吗？我可是个男生啊...他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少年怀着甜蜜又忧伤的心事，渐渐沉睡。
    

     有的人，只有遇见了，你才会明白，什么叫“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什么叫“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与你相遇。

     矫不矫情，值不值得，别人不能评判。

     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