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野

半梦半醒中

《晚》

2.晚城

     晚城虽说不大,但交通复杂,各式各样的小路巷子纵横交错,外地人是很容易迷路的。只有本地人,或者待过几年的外人,才能在这横纵之间自如穿梭,甚至通过巷前的花,就能辨别出地方。
      晚城的花很多,大多是栀子,兰花和桂花也是有的,但栀子最得老一辈的人喜欢,所以尽管有些地方翻新了,外地人多了,新一代也依着传统,拒绝了外边的花花绿绿,老老实实地守着栀子,种着栀子。

     邱爷爷的院子里就有几棵栀子树,是邱爷爷自己种的,养护的很好,已经开苞了。这些栀子树是邱老的心头宝,他不换地方开店,大半就是因为它们。
      栀子是多年前邱奶奶过世时种下的,邱爷爷没有子女,便把栀子当做寄托,这么多年过去了,栀子早已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邱老舍不得这些栀子树,舍不得这里的人家们,更舍不得这个他开了三十多年的小店,这个陪伴了他三十多年风风雨雨的地方。

     人老了,总会想着回到最开始的地方,找回自己的根。

      这叫有始有终。邱爷爷说的。


     “邱爷爷的糖葫芦可是晚城的招牌,最老道也最正宗,其他地方可吃不到。”丁程鑫砸吧砸吧嘴,自豪地向马嘉祺介绍。
      马嘉祺咬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那以后我也要天天来吃一串,免得留下遗憾。”“好呀。”
      丁程鑫自然高兴,转而又问:“我都差点忘了问,你住在哪儿啊?”“不远不远,走两步就到了。”“真的啊?那我送你回去吧,省的你迷路。”“不用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家里人要和我一道出门,不太方便。”
      马嘉祺第一次拒绝了他,丁程鑫心里一阵莫名的失落,脸上却没表现出来:“没事没事,你刚来肯定事情多。”
      “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我家看看。”马嘉祺认真地看着他,笑道:“今天我先送你回去吧。”丁程鑫刚想拒绝,马嘉祺又补充了一句:“反正顺路。”
      “你怎么知道顺路?你知道我住哪?”丁程鑫再一次被震惊了。
      “你之前在聊沈晟的时候不是说过吗,在丰年路上,我家也在那条路上。”
      有吗?丁程鑫努力想了想,什么也想不起来,可能是顺口一说的吧,他居然记住了,什么people啊。
      丁程鑫撇撇嘴,无法反驳,只好乖乖地让马嘉祺送自己回家。

     丁程鑫家是一座老宅子,还附带着一个个小院子。到了院子前,马嘉祺就止步不前了:“我就送你到这儿了。”
      “不上来坐一下吗?上来喝口水吧。”丁程鑫挽留道。
      马嘉祺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个,其实我挺怕见家长的,总感觉很别扭很不自在,老毛病了,改不掉。”
      丁程鑫失笑:“你居然怕这个?太不可思议了,算了算了不勉强你,回家路上小心,迷路了给我打电话,我可是南城活地图!拜拜!”丁程鑫一边喊着一边上楼,招手大笑的样子让马嘉祺失了神。
      他收回手,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活地图的名字还是我取的。

      丰年路很长,从城南贯彻到城北,坐公交车要坐快一个小时,唯一的宽慰大概就是人不多不拥挤,冷冷清清的,安静惬意。马嘉祺戴着耳机,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偏着头看向窗外,欣赏着晚城的风景。
      他看见成片高大挺拔的梧桐树,看见热闹的街头和巷尾,看见嬉戏的孩童和身后慈祥的老人,看着光线一点一点下沉退场,夜晚来临,南城白日的祥和中又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马嘉祺却并不觉得孤单,车里的几个老人手拿揺扇聊天,一口晚城的方言听得他舒心不已。坐在前边的是一位接孙女回家的老奶奶,她拆了一包糖,叫孙女分享给大家。于是小姑娘扎着两个麻花辫一蹦一跳地给车上的每个人都发了一颗糖,她走了一圈才走到马嘉祺面前,马嘉祺摘下耳机,接过糖,看着小姑娘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了:“谢谢你。”
      小姑娘也大大方方地冲他一笑,转头又往司机师傅那儿放了一颗。
      几个老人拿着糖称赞小姑娘乖巧懂事,又开始讨论起自己的孙子孙女,有说有笑的,让枯燥的旅程一下子鲜活起来。

     晚城的人就是这样,热情大方,亲切善良,纯朴又温暖,从不吝啬。

     马嘉祺的目光略过这些可爱的人们,不由自主跟着微笑起来。每次面对晚城的人,心总会变得很柔软。

     他正想着,一回头,对上了前面那个小姑娘的视线。她的目光如此善意,因而并不让人觉得无理。小姑娘冲他甜甜地笑了一下,有些害羞地转回头去。

     马嘉祺的心顿时柔软得一踏糊涂。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爱上一座城的人。

     他想。

     一点不夸张。

     

     丁程鑫回到家放下书包准备洗手吃饭,丁妈妈拿着碗筷走出厨房:“什么事啊笑这么开心?”
      “他不是每天都这样傻笑嘛,不奇怪。”姐姐丁程悦看了他一眼,帮妈妈一样一样摆放好。她虽然已经结婚生子了,却还像从前一样经常回来吃饭,一样经常怼自己这个傻弟弟。
      “今天我们班转来一个新同学,你们猜是哪里来的?”丁程鑫的眼珠滴溜地转着,神秘兮兮地问。
      “哪来的?”丁程悦显然不愿意玩这种猜谜游戏,示意他赶紧说。
      “首都来的,厉害吧?”他得意地说着,并没有发现丁妈妈顿了顿的手。丁程悦飞快地看了丁妈妈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首都?这么厉害,叫什么名字呀?”丁程鑫夹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马纪年。名字还挺奇特的吧。”
      丁妈妈舒了口气,怪自己多心了,于是又恢复了常态忙着给子女夹菜,一边叨叨着叫丁爸爸来吃饭。
       “既然来了新同学,好好相处,少惹事儿,知道了吗?”丁妈妈嘱咐。
      “我多乖啊,什么时候惹过事?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丁程鑫自信地笑了,对面的丁程悦白了他一眼:“你惹的事还不少啊?”眼看姐弟两又要吵起来了,丁妈妈赶紧打断:“好了好了快吃饭吧。”丁程鑫立马乖乖熄火了。


     第二天,丁程鑫刚从小巷子里走出来,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愣在原地。
      马嘉祺穿着洁白整齐的校服,背着书包,站在路口的栀子边上,眼神温柔地凝视着眼前洁白无瑕的栀子花,听见动静,目光又轻柔地落在丁程鑫的身上。
      “早啊。”马嘉祺向他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儿?”丁程鑫一脸不可思议,“你就一直在这儿等我?”
      “我也没等多久,没事,就是想着刚好顺路,一起去学校有个伴儿也好。”马嘉祺依旧风轻云淡,自顾自向前走着,没走几步发现丁程鑫还傻愣着,好笑地回头:
      “站那儿干嘛呀,再不快点要迟到了。”
      “哦!”丁程鑫忙赶上来,心里一想自己以后上学也不孤单了挺好,也就没啥好说的了,于是兴高采烈地分享起自己昨天告诉家里人班里的转学生是首都来的时候他们的反应,又问了一大堆问题,到了教室才停下。

     才放下书包拿出书本,丁程鑫就开始打哈欠了。马嘉祺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想着小狐狸八成是不乖又熬夜了打游戏了,于是从包里拿出一件软软的外套叠好放在他桌上:“垫着睡一会儿吧,反正是自修。”
      丁程鑫来不及感谢,立马倒下补觉,还轻轻地蹭了蹭衣服,乖巧的模样讨好了马嘉祺。
      马嘉祺心中舒坦,于是班里人跟他打招呼都享受到了他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回到教室,丁程鑫上了个厕所,回来时发现自己桌上放着一包核桃奶,一拿起来发现竟然还是温的,左看右看,目光锁定在身边的马嘉祺身上。
      “你买的?”他坐下来,拆开包装喝起来。马嘉祺在做题,看了一眼点点头。丁程鑫皱了皱眉,不吭声了。
      “怎么了,不好喝?”“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核桃奶?”丁程鑫问。马嘉祺笑了:“我不知道啊,因为我也喜欢喝,就买了一样的,没想到你也喜欢。”
      “真的啊?太神奇了吧,你居然也喜欢喝核桃奶!”丁程鑫惊喜地睁大了眼,一副“你很有品味”的欣赏的神情让马嘉祺哭笑不得,“太有缘分了咱俩,不做兄弟都对不起老天!”

     一天很快就在笑闹声中过去了,放学后照例打了球,结束后两人又去晚记买糖葫芦吃。
      晚记里,邱爷爷把新出炉的糖葫芦拿出来摆放好,挑出最好的两个递给马嘉祺。马嘉祺说了声谢谢,一边的丁程鑫却看书看得入迷,捧着不肯撒手。
      丁程鑫的习惯一直如此,喜欢在等邱爷爷做糖葫芦的时候翻一翻他的宝贝书柜,书柜里都是邱爷爷收集并精心保存的老书,尤其是武侠小说,深得丁程鑫的喜爱。
      可不,现在,他正捧着其中一本看得津津有味。马嘉祺不愿打扰他,于是干脆坐下来和邱爷爷聊天。

     “邱爷爷,您院子里这栀子养得真好,开了这么多花。”
      “都是老家伙了,前几年开得才叫好呢,花又大又香,一树全是,好多人还专门跑来这看。”邱爷爷望着自己的栀子,自豪之余不禁有些感慨。
      “这栀子是在你邱奶奶过世那年种下的,一眨眼竟也过了这么多年...”他的白发苍苍里满是岁月的痕迹,布满皱纹的容颜却还能依稀辨认出他年轻时的英姿勃发。
      “你邱奶奶生前最爱栀子,就连喝茶都要用栀子泡过的水。”
      他轻声笑了出来,沉浸在过去朴实无华却美好的回忆中。

     出了晚记已经是晚上了,两人并肩走在路上,丁程鑫开口道:“邱爷爷没有子女,一个人很孤单,所以我们要尽量多去陪陪他。”
      “嗯。”马嘉祺应他。
      “你是不是很喜欢栀子啊,我听见之前你和邱爷爷的对话了。”
      “当然喜欢啊,你不喜欢吗?”
      “废话,晚城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栀子的。”
      “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天生的!”丁程鑫被问住了,随口胡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因为好看又好闻呗,干干净净的,很简单,却很讨人喜欢。”
      他说得真诚,眼里闪着光,是从前的模样。

     马嘉祺看着他,看着看着又止不住地笑了,没让丁程鑫发觉。他的目光一转,路边的栀子在风中轻轻摇曳。



     晚记,邱爷爷打扫完铺子,倒了两杯茶放在院子里栀子树下的小石桌上,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对面。

     他小饮了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茶还是熟悉的味道,用栀子泡过的水,清新可口。




     栀子的花语: 

     坚强、永恒的爱,一生的守候。

     是永恒的爱与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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