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野

半梦半醒中

《晚》

20.突变

     马嘉祺没有回来上学。

     自从广场见面之后,他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丁程鑫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什么,总之,他现在还无法面对马嘉祺。

     马嘉祺有给他发过短信,丁程鑫只回了一句:

     我要知道真相。

     然后就再没了后续。





     丁程鑫听着乐声出了神。

     摸到后脑的那个伤疤,丁程鑫怎么也无法相信这竟是自己最爱的那个人下的手。原来那些看不明白的怜爱,愧疚和自责,都是有缘由的。

     真的东西还剩下什么呢?

     他回想起马嘉祺身上那迷雾一样的气息,浑身发冷。



     “想什么呢?”阎淇拨弄着琴弦,看到他的动作,目光一沉。伸手抚上疤痕,语气轻柔,掩不住的心疼:“还疼吗?”

     丁程鑫摇摇头,躲开他的手。他还不习惯与阎淇的亲密接触。

     阎淇也不恼,叹了口气:“还在想他的事儿吗?”

     这话丁程鑫不知该怎么接。

     “其实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很简单。”阎淇眨了眨眼:

     “亲眼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丁程鑫收拾好行李坐在床上,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脑子一热,居然答应了阎淇周末一起去北京看看马嘉祺的真面目。

     太荒唐了...他冷静下来,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可人家机票都买好了,也由不得自己再拒绝。更何况,他确实有几分好奇。

     晚城之外的世界,晚城之外的他,会有什么不同呢?

     阎淇口中那个马嘉祺,从未见到过的马嘉祺,如果真的都是装样子骗我的,又该怎么办呢?

     丁程鑫忽然就有点想哭。

     他本来就是感性的人,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头一次有这种无力感和害怕的感觉。

     “马嘉祺是没有心的。”

     阎淇的话还在耳边盘旋。


     拜托了,小火柴,别让我对你彻底失望...

     他抱着整头趴在床上,看着窗外明亮的月亮,祈祷。






     夜深了,小小的窗户下,有一个身影还未曾离开。

     马嘉祺双手插兜站在阴影中,无声无息,只是仰头看着那扇窗户。

     自从见面之后,他每天都会来这里站到深夜,也不管看不看的见人,只是等着那橘色的暖光熄灭,再等一会儿,才放心离去。

     他隐藏得好,从未被人发现。


     正呼出一口气准备离开,巷子里传来高跟鞋落地清脆的声音,马嘉祺戴上帽子低着头往前走,那声音却直直逼来,然后在丁程鑫家门口停下了。

     距离不到十米。

     那鞋尖笔直地指着马嘉祺所在的方向,似乎在等他走过来。



     马嘉祺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有些凌厉的眼睛。

     熟悉的,漂亮的,锋利的眼睛。



     “还真是你...”

     丁程悦的语气听不出来有没有生气的意味,她穿着职业制服,显得挺拔利落。

     她今天下班晚,想回来拿点东西,却没想到竟有人守在自家院子门口。原以为是什么贼,上前仔细一看,竟还是个熟人。

     好久不见的熟人。



     “您好。”

     对面的少年也没有很吃惊,非常礼貌地弯腰问好,然后放下帽子,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容。

     沉稳地像是早就做好了碰面的准备,不慌不忙,更当年比起来更加不像个孩子。

     丁程悦笑了,叹着气:

     “有空吗?我们聊聊。”



     其实当那天晚上丁程鑫第一次提起班里有个首都来的转学生的时候,丁程悦就敏锐地意识到,这个转学生十有八九就是那个马嘉祺了。

     说到马嘉祺,丁程悦看得比父母更理智清晰一些。自己的宝贝弟弟丁程鑫受伤这件事,还真不能全怪到这个少年身上。

     马嘉祺第一次出现在家里的时候,她就发觉了他的不同。气质,谈吐,仪态,说话的语速,全都不合年龄的成熟。

     非富即贵。丁程悦见到马嘉祺的第一秒就做出了判断。她是做外贸的,平日里见的人太多,抓特质几乎成了本能。

     她还发现,自己这个弟弟和他之间流动的气氛非常微妙,和小逸不同,不像是朋友之间,而像是...丁程悦的思想很先进,她完全能够接受这种感情,因此除了惊讶之外,也没有过多干涉。

     直到后来,她在工作中遇到的一个来自首都的客户,和他聊天时无意间聊到了盛泽集团,说到盛泽的两个继承人,才发现那个盛泽二公子居然也叫马嘉祺。

     于是,她就意识到,恐怕自己的弟弟会遇上波折。可惜怎么也没想到,在一个普通的下午,丁程鑫就出事了,还是非常严重的事故,严重到连丁程悦都不能不迁怒到马嘉祺头上。

     她气马嘉祺不能保护好程程,更气马嘉祺在这件事之后一次都没露过面,就这样一走了之,再没了音讯。

     程程失忆了,所有人都庆幸于他的忘记,只有她觉得不妥。她说,程程有权利知道过去发生的一切,善意的谎言总有一天会变成伤害。

     可惜所有人包括父母都选择了隐瞒,母亲还多次叮嘱她不要说,丁程悦无奈,只好顺着他们。



     “好在没让爸妈发现你,不然他们可要疯了。”丁程悦坐在附近公园的椅子上,笑道。

     “...抱歉。”边上的少年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了,声音也越发磁性起来。

     “你每天都来这里站着吗吗?为什么不上去?”丁程悦看着他的侧脸,“是和程程闹不开心了吗?”

     “...算是吧。”

     “原因呢?”

     “...是我不够坦诚。”马嘉祺垂眸。

     “你怕他想起来就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是吗?”

     马嘉祺沉默。

     丁程悦叹了口气:“程程没你们想得那么脆弱,更何况,他有权利知道真相。”

     “...”马嘉祺听进去了,顿了顿说,“他受伤的事,对不起...”

     “这话别跟我说。”丁程悦直直盯着马嘉祺的眼睛。

     “现在,能告诉我那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天晚上,马嘉祺和丁程悦聊了很久,快凌晨的时候丁程悦催他回去。刚坐上出租车,他就接到了林晚的电话。

     “少爷,已经抓到陈大海了。”林晚说话一向简洁明了。

     马嘉祺的心狂跳。

     “给我订机票,我现在就回去。”

     挂掉电话,马嘉祺长吁一口气。

     终于抓到了...快了快了...只差最后这个人...

     马嘉祺紧握着的手上青筋暴起。

     这一刻,他等得实在太久了...








     “你终于来了。”阎淇两手空空站在候机室,对只背了个挎包的丁程鑫笑笑。

     丁程鑫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嗯。”

     “走吧,就差咱俩了。”

     坐上飞机,陌生和新奇包裹了不安,丁程鑫望着地上的景物,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晚城这一片小小的月牙状湖泊消失在云雾之中。

     飞在高空的感觉多么奇妙,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觉得世界有多大,自己又有多渺小。

     身边的阎淇往他身上盖了条毯子,丁程鑫看着窗外没有动。他想看看马嘉祺看过的景色,看看晚城到首都的这十万八千里之路。

     漫长又枯燥的旅程,云中美妙的风景看惯了也就那样,丁程鑫最后还是耐不住慢慢睡去了。


     下了飞机,丁程鑫终于感受到外界的不同。密集的人群,高大的建筑,冰冷的寒风,容易让人迷失的巨大城市像丛林般错综复杂。

     北方冷冽的气息无处不在,人们从身边飞快地走过,神情冷漠,像极了设计精密的机械,每一步都分毫不差。

     丁程鑫站在人群里,突然就后悔了。我是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他的胆怯被阎淇看在眼里,阎淇上前一步和他并肩:“走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糖葫芦很甜,奶油炸糕很好吃,街上很美也很热闹,可丁程鑫却开心不起来。


     “怎么样,不好吃吗?”阎淇关切地问。

     “不是...”丁程鑫低着头不看他,“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他...”

     “这个不用担心,我说过我会带你去的,别着急呀。”阎淇笑了,递给他一杯茶水。“你吃饱一点,吃完我们就出发。”

     “阿程。”他突然唤他的名字。

     丁程鑫猛地抬起头来,对上他有些复杂的眼神。

     “希望你看到真相不要后悔...”他的语气带着怜惜。

     “还有,你答应过我的事,别忘了。”

     丁程鑫垂下眼眸,过了好久,才轻声说道:

     “好。”






     阎淇带丁程鑫去的是一家酒店,房间在十六楼,非常高,巨大的落地窗能将对面的楼房看得清清楚楚。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你不是想看吗,人就在里边。”

     丁程鑫把脸贴到玻璃上仔细去看,发现对面楼里正在办一个晚会,人脸却看不清。边上的阎淇递来一副望远镜,丁程鑫用上,一眼就看到了那人。

     马嘉祺西装革履的样子,是头一次见。那精美合身的黑色礼服衬得他越发贵气逼人,皮鞋闪着光泽,每一步都像走在自己宫殿里的王子,极尽优雅。冷清又棱角分明的脸,不用笑都足以吸引全场的目光,举手投降都牵动人心。

     矜贵二字,都不足以用来形容他。

     丁程鑫看见他接过一位穿着白色晚礼服的美丽少女的手,然后浅笑着亲吻了她的手背。少女格外高兴,踮起脚小鸟一样扑上前亲了一下他的面颊。

     丁程鑫对自己说不过逢场做戏礼貌地应答,比起这个,他更震撼于马嘉祺不为人知的这一面。游刃有余,落落大方,完美到无懈可击,当之无愧的宴会主角。

     丁程鑫默默地放下望远镜:“仅此而已,没什么可看的了。”

     “别急呀,你再看看?”阎淇笑得有些瘆人,“这也还是假象罢了,接下来你看到的,才是这位马家二公子的真面目。”


     再次举起望远镜,丁程鑫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干练女性出现在马嘉祺身边,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他屏住呼吸,竟然是小林姐。

     “小林姐?”丁程鑫低呼。

     “什么小林姐,那个人是马嘉祺的秘书。”阎淇有些嘲讽地说着,“他又没对你说实话吧。”

     丁程鑫没有理会他,专心看着马嘉祺离开大厅,走进边上一个空房间里。房间还算明亮,窗帘拉了大半,依稀能看见窗帘后边跪着一个人,是一个中年大叔,满脸惶恐。

     马嘉祺关上门,慢慢踱到男人面前,背对着丁程鑫说了些什么,然后那个男人开始磕头求饶。


     “这个人是我的伯伯,叫陈大海。”阎淇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和谐美满的一家三口,里面的男人抱着一个可爱的女孩儿笑得灿烂,分明是陈大海的模样。

     “知道马嘉祺为什么抓他吗?”阎淇握紧了拳头,死死盯着那个清瘦的背影。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在哪的人。马嘉祺真正想抓的人是我。”


     丁程鑫说不出话来,只能继续观望。只见马嘉祺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捏住了那个叫陈大海的人的下巴,然后抬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男人倒地,又立马狼狈地爬起来,抱着他的腿求饶,凄惨无比。而马嘉祺却优雅地把手套褪去,扔垃圾一样扔到一边,看也不看他一眼,接着身后两个穿着西装的高大男人就把陈大海拖下去了。

     丁程鑫难以置信地看着马嘉祺的背影,只觉得无比陌生。

     那双好看的,修长的,节骨分明的手,从前在琴键上灵活跳跃的手,会带着无限怜爱温柔抚摸自己的手,十指相扣时温暖又安全的手,怎么会这样决绝无情?

     丁程鑫觉得那照片里女孩儿的笑容太过刺眼,他再也受不了,把望远镜丢到桌上。

     “这样冷血的人,不配你喜欢。”阎淇把照片收好,看了眼表,已经夜里十点多了,于是说:“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

     他走了,丁程鑫还站在窗边,脑子里一片混沌。





     马嘉祺结束后站在路口等车。林晚他们刚处理完陈大海的事儿还没回来,他也懒得再叫车来,索性等着他们。

     正低头想着事儿,迎面走来一个人。马嘉祺抬头看,一看到那双眼睛,却是愣住了。

     丁程鑫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他,脸上是马嘉祺从未见过的,平静。枯井一样的平静。

     “阿程?你怎么在这儿?”

     下意识地喊了这个名字,丁程鑫却没有注意到。

     “马纪年。”他说着,“你究竟有多少秘密?”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他语气脆弱得马嘉祺心都快碎了,他正要上前一步想抱住他,对方却惊得倒退了几步。

     丁程鑫的视线凝聚在他的手上:“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相信你。”

     马嘉祺惨然一笑,收回了手。

     “来多久了?有地方住吗?饿吗?要吃宵夜吗?”

     “...我来这里,是为你跟你说清楚的。”丁程鑫那坚定的语气让马嘉祺脸色一白。

     “说什么?”

     “你做你的马嘉祺,别再回来找我了。”丁程鑫的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好像钻石一样。

     “你不属于那里。”

     丁程鑫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马嘉祺刚想上前去追,突然心脏一阵绞痛,痛得他脚一软,几乎摔倒在地。

     身侧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几人匆匆下车,林晚扶着他惊慌大喊:“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马嘉祺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






     站在高楼上的阎淇喝着红酒,把一切尽收眼底。他把怀里的照片放到打火机上烧,感慨到:“今天天气可真是好。”

     外边有些惨白的月亮照得他整个人阴森森的,照亮了唇边一抹嗜血的微笑。

     “一张p出来的照片就能产生这么大的效果,马嘉祺啊马嘉祺,现在的你真是太弱了,接下来可要怎么玩呀...”

     指尖还残留着橙子的香气,和焦味混在一起,格格不入。

     “你不配,拥有这样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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